周 因为我需要一首歌来反映他们的情绪,从一开始我就希望有一种
音乐能和片子相配合,我找了几个喜欢音乐的同学,要他们说一些他们喜欢的歌,其中就有朴树的《那些花儿》。我看了歌词,觉得特别贴切——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于是,我就让那个学过
声乐的同学谢怡在课间给我唱了这首歌,我是用无线麦录的。后来,我还向朴树买了这首歌的版权。
刘 有些镜头很有意思,像味精、胡椒一样,少了它们就没有滋味了,刚才讲的王锦春远远地盯着两个谈恋爱的学生;还有深夜学生翻墙上网吧,你像一个老猫似地守在墙外,他们一个一个跳入你的镜头,发现你后,那孩子冲着你说:“别拍了!”看得出,你跟他们处得挺融洽的,这个镜头是怎么拍到的?
周 翻墙,很多人都问我是不是摆拍的?
刘 摆不出那种感觉。
周 钟生明他们翻墙我肯定是知道的,他们也知道我在外面,为什么呢?因为钟生明一个星期要翻3、4次,我在那儿呆了一年时间。我自然而然就能碰到这样的场景,这对我来说不困难,是很自然的。只要在那儿呆着,你就知道这个事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发生。比如王锦春的很多场景,为什么
录音效果这么好,因为有一种直觉,我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早上就放个无线麦在他身上。拍片子,你肯定要对这个片子有所掌控,如果高潮发生了,你不在场,这是你的失败。
刘 我觉得你的片子剪辑的节奏感很好,只是有几处,感觉在风格上有些“跳”,比如在课间时对那个穿粉色衣服女孩的采访, 既没有关联又没有交待,很突兀;还有,对那农民夫妇的采访,对那母女俩的采访,对学生钟生明的采访等,都有种专题片那样仅为了说事的“硬切感”,看得出你前期的拍摄没什么“框框”,拍得比较随意松弛?
周 对,比如现在有很多纪录片,拍摄者通常不出镜、不出声,也没有
访谈。
刘 是那种受“真实
电影”、“直接电影”风格影像的片子。
周 《南方周末》有个记者叫李宏宇,他从个人的好恶而言,也觉得这些访谈不好,他让我把这些部分去掉。我不能说是刻意吧,但是觉得纪录片应该是个多样的东西,比如拍摄者出不出声、出不出镜,或者作不作访谈,其实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只要观众能接受,怎么都行。有很多地方,我不希望彻底地把自己隐去。
刘 其实是隐不去的。
周 对,实际上所谓的隐去,就是把观众看镜头跟你交流的这些
画面给删除掉了。我会尊重很多意见,但是我不会墨守一个规则的。你说采访家长那个问题,如果我拍得更充分一点,如果有更好的切入方式,可能就不会突兀,这个我不否认。
刘 钟生明和张兴旺逃课,面对着家长和老师的质问,钟生明跑掉了。接下来采访他,实际上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但是从整个片子来看,风格上还是有些“跳脱”。
周 我当时也在怀疑,只是他这段话蛮精彩的,讲他怎样通过网络来赚钱,讲了他真实的想法。我调查过,这一段采访实际上再长一点,观众也是能够接受的。比如,王锦春有很多面对我的镜头,他会突然跟我说一段话,或者有感而发,全被我删掉了。而我却保留下对钟生明的这段访谈,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觉得观众会被他的话所吸引,因此我就忽略了别的问题,这段是故意处理的。我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别让一个好选题砸在我手上,那我会后悔的,而别的事情我就不会特别担心了。
在媒体热追周浩的时候,我曾短信戏称他是“媒体红人”,没想到他非常正经地发来一句孔老夫子的话:“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或许,在武平一中高三(7)班这个狭窄的公共空间里发生的事,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高考轮回中变得不屑一提;或许,这样一些琐琐碎碎的喜怒哀乐,随着影像的飘来散去,也早已在日常的消磨中变得平淡无奇……我们真的无法说清楚,如果这些影像缺失了,会对我们今天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今天的菜价可能不会上涨,明日的交通可能依然堵塞……但是,我们的生活空间是一个相互关联着的生命体系,是一个整体的生态环境。当这些影像激发出一种责任、一种良心、一种思索抑或一种激情时,我们的历史才不至于因为缺失了这些鲜活的生命形态而变成一些空洞的训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