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 哈哈,太复杂了,我只是凭着感觉来做的。
刘 说到拍与被拍的关系,我想起一个典型的实例。一名
新闻记者在大雨天守着一个没有窨井盖的井口,连续抓拍到一个路过的骑车人陷落、摔倒时情景。尽管他的用意在于呼吁公共设施建设应该完善、公共道德建立应该加强,尽管他拍得生动、逼真,可是他受到了大多数人的责骂,于是他陷落在一种悖论之中——如果他提醒了行路人,
事情就会改变了方向,他就抓拍不到
照片;如果它要抓拍到照片,那就得昧着良心等人陷落……说这件事,是想问你,在这种拍摄与被拍摄的关系之间,你是否也遇到过这种悖论的时候?
冯 遇到过呀,这件事让我很痛苦。小川曾经质问:先做人还是先拍片?我当然选择先做人,要不然我会难受一辈子。秉爱跟我从来没提过经济上的要求,2002年我再去拍片的时候,吃住在他们家,我便主动买米、买面、买酱油什么的,毕竟我给他们造成了一些生活负担。一次锄草的时候,秉爱好像是漫不经心地跟我说,儿子昌文
高中快毕业了,但是1600元培养费还没有交。我当时没多想,顺口就说得给孩子交,如果不让毕业,考不了
大学怎么办!我说完秉爱就沉默了。
我突然意识到她没有钱。
刘 这就是一个选择的当口?
冯 是啊。当时我特别犹豫,因为我给她1600块钱,这很简单,这不是问题。可是秉爱是这么自尊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不太配合我的拍摄,老说拍这些有啥用,也就是不太顺我的拐,这也使她始终保持着一种“劲儿”。如果给了她钱,解决了她的难题,她也许会配合我的拍摄,但她身上那股“劲儿”还能保持吗?这样我拍到的东西还有意思吗?其实这犹豫里有我的私心在。想来想去,我决定:如果她再提钱的事儿,哪怕不找我借,我也马上拿钱给她,但她没有再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特别对不起她。不管当时给不给钱,我都欠他们的,拍纪录片的人,真的都欠着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