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学剧作赏析《洪堡的礼物》

《洪堡的礼物》主人公查理·西特林回忆了自己和洪堡一起在后者位于新泽西州边区的住宅中度过的一个周末的情景。当时的洪堡在事业上已经走向低谷，他寄希望于斯蒂文森在总统大选中获胜，从而能够使自己东山再起，实现自己的抱负。但是他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政治理想注定不能实现，作为一个过时的、被人遗忘的理想主义者，他的结局将同他在荒芜的乡村里的生活一样阴郁、混乱而悲惨。

索尔·贝娄在《奥吉·马奇历险记》的开篇中说过：“我这人处事待人一向按自己学的一套，自行其事；写自己的经历时，我也离不开自己的方式：先敲门，先让进。”正是这种“先敲门，先让进”的行文风格令贝娄的作品具备了一种婆娑多姿、气象万千的魅力。在以上的片段中，贝娄轻松自如地改变着话题，并不拘泥于一时一地的人和事，想象力令现实和艺术游刃有余地互相嵌套，读者在作者的带领下穿越一个又一个意象。洪堡开着汽车向前冲的同时，读者仿佛能够感到眼前不断有新鲜而不可思议的事物迎面扑来，令人目不暇接，挡风玻璃外的现实情景：工厂，生锈的烟囱，灯心草和亨利·詹姆斯，惠特曼，马拉美以及资本主义，技术，财神，俄耳浦斯……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杂然纷陈于一处，你永远无法预测在下一个句子中会遇到什么。在上述引文中，作者描写了查理和洪堡夫妇踢足球的插曲，在短短250多字的篇幅中，贝娄涉及到的内容却十分广泛且这些内容往往互相异质，而正是这些看似无关的东西却赋予了作品以特殊的魅力：作者首先写到“我们开始踢足球”，并告诉读者这是洪堡和妻子凯丝琳经常从事的一项运动，文章到此笔锋一转，开始描写凯丝琳的日常生活，为了能够应付洪堡才华横溢的聊天，她不得不阅读各种书籍，作者为此开出了显赫的名单：詹姆斯、普鲁斯特、马克思、弗洛伊德……可是，这些伟人的名单又突然被一个以引语形式出现的洪堡的感叹所打断“我得大吵大闹一顿才能把她叫出来玩玩足球！”读者和叙述者查理一样在关于名人的沉思中突然被惊醒，重又回到了乡间的足球场上。

现实和想象、生活和学术、沉思和谈话在文本中得到了有机的结合，既使小说五光十色，又拓展了小说的深度和广度，让作品中的生活得以全方位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有的读者会对这种迂回繁杂，看似头绪纷乱的写作方式颇有微词，会认为它不够明了，但这恰恰是生活使然，因为生活本身就气象万千、五方杂处，贝娄的这种创作手法和生活现实格外地贴切。

另外，丰富的比喻带来了具有强烈刺激效果的阅读感受，这些比喻往往具有贝娄式的幽默和机智，读来不禁令人捧腹，思之又觉入木三分。比如，把山坡上的灯心草比作洋葱汤，把在洪堡院子里的小鸡比作“外国移居来的娘儿们”，又把液化气瓶比作银色的炮弹壳。这些新奇的比喻连同丰富的意象一起始终让读者处于一种亢奋的阅读状态，就这一点而言，贝娄的比喻所产生的阅读效果和一般作品的比喻是有所不同的。比喻的运用往往为了达到一种审美的效果，或者为了实现对本体更深入的理解，贝娄以其独到的眼光为比喻作用的实现开拓了新的局面。贝娄十分善于把握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点，常常独具慧眼地发现和创造一些新的比喻，这一方面避免了比喻重复、老套而带来的审美疲劳，另一方面，新的比喻无疑令人有机会从新的角度打量熟视无睹的事物，从而发现新的意趣，贝娄的幽默风格往往也是通过比喻表达出来的。

贝娄也十分擅长通过语言对话来描写人物的思想和情感状态。寥寥数言就可精确地勾勒出人物当时的心理状态。在上面的小说引文中，洪堡和查理在自己的乡间别墅里促膝长叹，洪堡因为总统候选人斯蒂文森对自己的器重而兴奋不已，滔滔不绝地向查理阐述着政治和知识分子之间的关系，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认为理想主义在美国的未来将一片光明“内阁成员都要引用叶芝和乔伊斯的话；新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就该了解修昔狄底斯；起草每篇国情咨文的时候也都要征求洪堡的意见。他将是新政府的歌德，将要在华盛顿建立魏玛。”上面这段话是查理对洪堡思想的复述，让读者初步地看到了洪堡理想和天真得可笑的性格，随之而来的洪堡的话则是对他性格画龙点睛的描写，他这样对查理说：“你想想，你愿意干什么，查理？一开头，我看还是在国会图书馆找个职务吧！”总统选举的结果还丝毫没有眉目，洪堡就异想天开地论功行赏，自以为是地为查理分派工作，这短小的一句话鲜明地表现出洪堡的焦虑、好大喜功。没有深厚的功力和对生活的洞明，作者是难以用如此简单的语言一语中的地揭穿洪堡的心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