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多,按约定好的时间刘烨和助手大步走进摄影棚,一句话没说,直奔化妆间,摄影棚里十几号人立马把自己的音调调到低音区,本就高举架的房子,安静得有些空旷。
不笑时,刘烨看起来有些冷,他自己也知道,“笑和不笑的时候区别很大,一笑起来,就是一张孩子脸”。坐定后,接过助手递过来的一小撮药仰头吞下,从镜子里盯着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跟化妆师说:开始吧。
刘烨闭上眼睛,长得有些过分的睫毛让整个闭眼睛的动作呈现出了过程。刘烨从来不化眼妆,“眼睛本来就够大了,再化眼线什么的,就显得太大了”。化妆师看着刘烨,试着轻声说:“好像胖了。”他迅速睁开眼睛,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瞅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回应:“净说我不爱听的话。”用手摸着脸,左右看了看,“不过这两边确实鼓了,这几天感冒也有点肿,瘦的时候还是挺帅的”。
刘烨“好像胖了”的脸上满是倦意,“早上7点起来拍戏,刚收工就往这儿赶,确实有点累”。
刘烨手头儿有两部剧同时拍摄,经常白天是神枪手,晚上就成了石油工人。还好,两个剧组在同一个影视基地,少了很多奔波的时间。拍照这天,他从怀柔影视基地赶到位于望京的摄影棚,拍摄结束时,已近凌晨1点,第二天早上7点还要继续拍戏。
拍照时,对摄影师的要求,刘烨几乎全部配合,或躺或坐或跳。1米86的身高,有些最大号的服装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局促,“动作再大些,裤子都能挣裂了”。他满口“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我最烦事儿事儿的那种,北方人不说北方话,动不动就学港台腔,‘哎呀这部戏其实蛮好的’(拿着调儿学别人用港台腔说话),一听我就闹心。我就不愿意给别人那种明星的感觉,偶尔影迷提出来说大家见个面,我从来不拒绝。我有时候举办活动,这些影迷会大老远地从各个城市跑来支持我,你说你弄个明星范儿,还躲、还跑,这也太装了”。在刘烨眼里,明星也没什么特殊的,“演戏是我的本职工作,说句最现实的话,就像你写文字有稿费一样,我演戏有报酬,用这报酬去买菜什么的,是一个特正常的事儿”。
4个多小时的拍摄,刘烨时不时还学上一段“小沈阳”的表演让自己和旁边人乐起来,“在剧组,别人说我就是一个‘小沈阳’”。镜头中,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兴奋的状态。
“我其实不喜欢拍照片,拍照片的时候,姿势都是死的。我喜欢流动的状态面对摄影机,譬如一个小表情,回过头来嘴角一动,眼神一变。”刘烨边说边做着示范。
用细微的身体变化表达情绪,是对一个好演员的要求,敏感有助于体会这些细微的感受及表达,刘烨无疑是一个好演员,当然,这也注定他是一个敏感的人。“上学时,看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小龙女在我心里是仙女一样的人,后来看到她被道士糟蹋,我特别难过,当时躺在宿舍里,读到这段时,我把那本书从床上扔了出去,再也没接着往下看。”
敏感让刘烨受益,有时也会让他身边的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特别是工作时。“我对至亲的人有一个要求:我工作的时候、找人物感觉的时候不可以拿任何事情影响我,这是一个霸王条款。”
刘烨害怕有人去探班,尤其是记者,“我会紧张,拍电影还好,拍电视剧就是体力活,我不太愿意让别人去现场看到这些,会变得不美好了”。
屏幕上美好的画面背后,经常是跟美好毫无关系的拍摄环境。
大学二年级,刘烨拍《那山那人那狗》时,是湖南最热的季节,为了和演员之一的狼狗培养感情,刘烨每天和它住一块儿,“虽然房间通风良好,可还是有味儿”,狼狗招来了不少蚊子,蚊子来了却只咬刘烨不咬它。
为了角色,刘烨不怕吃苦,“苦点累点,心里满足,觉得踏实。安逸了吧,反倒觉着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刘烨从不掩饰他那颗“贪名”的心,也不避讳提及为挣得名气而做的努力,“演员说不想出名是骗人的,出了名才能有更多选择的权利,也才会更加自由”。
曾经合作过的导演张艺谋说他,“本来完全可以当偶像,却选择了做演员”。
“我要么做一个好演员,要么就是一个最平凡的人。很可能,不做演员,我现在就是哪个酒店的门童,站在大门外,穿着红色的长袍,戴着白手套,对每一个走进酒店的人说欢迎光临,一辈子就这么过了。”说到这,刘烨有些后怕地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
我到今天本色还保持得挺好的
易立竞:你的行事风格一直都很实在,很本色吗?
刘烨:我这一点还挺自信的,讲好听点就是质朴,朴实。以前我特别不爱听别人说朴实,感觉朴实的人就是土,老实人你知道吧?其实现在我偶尔会发现,今年31岁嘛,2004年26岁嘛,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我自己成熟了,就是比以前要感觉好多了。以前在现场拍戏的时候容易急,容易跟人产生一些别别扭扭的疙瘩什么的,现在就会比较从容,一些东西不会刺激我了,我觉得我有点宽容了。说穿了,我还是挺敏感的。
易立竞:外表越硬的人,可能内心越脆弱。
刘烨:肯定是。演完《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大太子之后,你知道吗,很多观众都以为我就是大太子那样窝窝囊囊的人。把我给气得……后来你没看我从《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后连着五部电影的角色全部都是黑社会的,要不就是演特阳刚的那种,连电视剧的角色也是。大片一出来不是都容易遭骂吗?观众都想找个出气口,我就成了这个出气口,我觉得我挺冤枉的,就因为大太子演得比较阴郁,所以大家都冲我来了。现在很多小孩(演员)演戏讲的都是个人魅力,帅,演什么表现的都是自己的帅,像我们九十年代学表演的演员讲的是塑造人物。后来我有点赌气地说好,以后就走极端,全演一些比较狠的角色。现在已经把大太子那种窝囊阴柔的形象纠正过来很多了,出去做宣传,介绍我时说的都是“银幕硬汉”之类的。我也觉得挺逗的。
易立竞:有人说你的演艺生涯是非常顺畅的,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吗?
刘烨:我是挺幸运的,确实挺幸运的,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挺会演戏的,当然我自己也努力了。(笑)像《蓝宇》那个电影算是一拍即合,就是他们找的我,我也使了不少暗劲,那天关锦鹏导演找我试戏的时候,我就特别认真。包括霍建起导演拍《那山那人那狗》到学校找演员的时候,我一看那个人像导演,当时我在打篮球嘛,就在他面前打得特别帅,然后盖帽(比划着当时打篮球耍帅的动作),终于吸引他注意了。
易立竞:演艺事业上的一帆风顺,是否也是你今天可以保持性格本色的一个重要条件。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坎坷,或者黑暗,不用钻营着如何让自己出名。
刘烨:我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拍《蓝宇》,然后就得奖,真是没经历过暗的,比如传言中的什么小演员被哪个主演欺负,都没经历过,这让我到今天本色还保持得挺好的,再一个我觉得这跟审美有关系,你说言行也好,打扮也好,你看我来时穿的那个衣服(一件看着普通的棉衣)好多人认为不时尚,但是我觉得挺好看的,我喜欢穿松垮一点的,这就是我的审美观。我没染过黄头发,但是我一直想在戏里面染头发。
易立竞:你在戏外保持着最普通、传统、正常的状态,在戏里你就想破坏掉所有常规的东西。
刘烨:对,戏里面可以尝试各种东西,你可以演那种特壮的傻子,演那种特狠的黑帮大哥,戏里面的各种各样的都想尝试一下吧。2001年,8年前,和陈坤、周迅我们仨拍《巴尔扎克与小裁缝》的时候23岁,那会儿真的是年轻啊,我们还在一起聊电影、聊艺术,这两年脑子真的是基本上空了,不那么较劲了,以前都习惯琢磨出个所以然,其实是自己跟自己较劲,这两年想法不太多了。现在就是说工作跟生活两个都重要,以前只是工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