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苗族,一个佤族,对汉族人来说,同样具有异域风情的吸引力。但是导演呈现出的电影面貌,如此天差地别,惊奇之余,不禁开始庆幸——模式正在消解。
《滚拉拉的枪》片名硬朗,加上15岁少年因为成人礼寻父的故事,以为会是一番青春迷茫光景,怎料竟如此清新可人,简直柔情似水。主角少年善良得像天使,所有角色都仿如桃花源中人。美好情怀固然可贵,但令人生疑导演是否在描述乌托邦理想国。作为贵州深山唯一的带枪部落,男人们保留着战国时期的发髻,赤脚,穿织染的衣服,除腰刀之外,人人肩上扛一杆火枪。这样的装扮因为过于原始而变得很时髦很现代了。他们过着几乎原始的生活,与自然的相处之道、与人的亲爱原则以及生死观都堪称超前,或者说,这正是现代都市人失去的本真。在这个意义上,可以想象导演宁敬武当初发现时的惊喜。但以情节剧的方式处理如此独特的题材,手法亦中规中矩,实在欠缺了一点应有的力量感。剪辑不够流畅,一些片段的处理也不到位,比如失火那场表演和化妆就很不自然。影片风格类似于《那山·那人·那狗》,但总体而言显得过于清浅。
与之相比,《翻山》的巨大张力令人惊讶,完全想不到它出自女性导演之手。仿佛随意出现的生活片断,在画面与音响的考究之下,散发出别样的意味。如一种赤热之地的疼,无助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猎头,是真的猎过路人的头,作为祭祀之用。这样奇特的风俗,以讲述入镜,却营造了全片的主体基调。在自然繁茂的色彩下隐伏的凶险和诡异气氛,充满痛苦的张力。如杀猪的场面,麻木而平静。影片的节奏,如老人的呼吸,缓慢而意味深长。方言对白,有些打字幕,有些却没有。这样的处理,同样服务于影片的气氛。某些段落的镜头和声音处理非常漂亮,令人印象深刻。还有一段落是导演杨蕊本人扮演的拍摄现场记录,有点粗暴的工作方式,表现外来势力的侵入和干扰吧,据说本来是放在片尾的,现在插入片中间,虽稍显突兀,却有不一样的含义了。最后的片尾是窥视般的缓缓移动的镜头:眩目的阳光下一个人像猪一样在地上慢慢爬向一群猪——人和动物到底有多少区别呢?
如果说《滚拉拉的枪》像散文小品,《翻山》就是现代诗,或意识流小说。无论苗语佤语,片中对白皆如鸟语,感觉佤语更好听些。因为电影,因为片中的民族志色彩,这些遥远陌生的同胞变得亲近熟悉起来,这也是电影本身之外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