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如何解释梅里爱的失败呢?电影史上有各种结论,有人说他受到卢米埃尔的压制,在商业上遇到强劲对手爱迪生,公司倒闭后又受到查尔•百代的妒忌。但在我看来,梅里爱失败的关键,在于他对电影过于痴迷和执著。与卢米埃尔和爱迪生相比,他拍电影不仅是为了记录和再现现实,也不仅是为了制造迎合观众口味的商品,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强烈的好奇和精神需要。
在梅里爱的身上,在世纪初富家子弟常见的低级遗传基因之外,在保守的规避商业风险的青年资本家习气之外,还有那么一种对电影的热爱和痴迷,这种痴迷色彩让梅里爱“弃鞋从魔”,又“弃魔从影”,最终孤注一掷拍摄自己认为优秀的影片。
在拍摄上,除了自己的魔术之外,梅里爱几乎尝试了所有的类型和题材。他有一句名言:“电影之所以有趣,就因为它是一种手工的艺术。”他发明各种电影特技,就是想让更多人分享这种独特的电影快乐,哪怕是游戏的愉悦(一个人组成一个乐队)、幼稚的狂想(一组科学家探险月球)、单纯的戏法(长着四个脑袋的笨蛋)……在魔术般的电影特技之外,我们在他身上看到了电影史上最早的“迷影激情”。
梅里爱喜欢魔术,发明了许多电影特技,有人认为,他的失败在于过于舞台化,没有摆脱戏剧的影响,最终被大胆尝试电影语言的美国电影所超越。梅里爱确实喜欢用固定镜头和固定景别,展现舞台化的内容。他的多数影片都近乎于被拍摄和剪辑过的舞台剧表演,但这无法否定他的电影导演身份。
在梅里爱的各种戏法里,他最喜欢用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梅里爱的“脑袋戏”相当多,在《多头男人》(Un Homme de T tes, 1898)中,他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一个个地放在桌子上耍来耍去,最后把这些脑袋掀翻;在《橡皮头》(L’Homme la T te en Caoutchouc, 1901)里,他把脑袋摘下来用气囊吹大,结果被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把他的脑袋像气球一样吹破了;在《乐迷》(Le M lomane, 1903)里,他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吊到五线谱上作音符。总之,梅里爱的脑袋可以像鞋子一样想摘就摘,想摔就摔。
这种“脑袋戏法”与他拍摄的另一类“魔术电影”如《地下赌场》(Le Tripot Clandestin, 1905)相比,看上去很相似,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那种“赌场变工厂”的戏法完全来自魔术,依靠道具、布景的变化以及演员的表演配合,利用人的视觉弱点在单体空间一次性完成。